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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梁生之死 [打印本页]

作者: 深巷透光    时间: 2017-6-28 22:04     标题: 梁生之死

梁生。他的名字。   

  他不太喜欢他的姓。读起来仿佛是“凉生”。凉凉一生。   

  但是他怎么改得了姓呢。这是祖宗给的。   

     

  他站在镜子面前,望向里面那张黯淡发黄的脸,呆滞无光的眼睛。这原本是张俊俏的脸庞,现如今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怖。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凸出的喉结上下微动,紧了紧握着刀柄的手,有些迟疑。   

     

  早上妈妈打来电话,问他面试的结果怎样。   

  他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在此之前他已经参加过数次,这是唯一进面试的一次。他想告诉妈妈面试失败了,可是好怕妈妈伤心,他只说还没出结果,含含糊糊搪塞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九个月前,他的挚爱阿英和他分手了。   

  他们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年春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她穿着卫衣和牛仔裤在桃花树下坳造型,大大咧咧地指挥她的朋友给她拍照。她笑的很大声,触动了他因为考研失利而沮丧的神经,所以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她们。   

  在他走神的瞬间,她叫他:“喂,来帮我们拍个照。”   

  他以为她在叫别人,左右看了看却好似没其他人在场。   

  “在叫你呢!”。她笑地肆无忌惮,笑地桃花儿都多飘下来了几朵。   

  他一直记得自己当时手足无措的窘迫,和她璨烂像阳光似得笑容。   

     

  阿英就这么蛮不讲理地闯进了他的生活。那个时候他23岁,即将毕业,正为考研和工作整日苦恼。她20岁,大二,正是无忧无虑青春年少的大好年华。   

  他不太记得她怎么成了自己的女朋友的,好像他一直很迟钝,或许是某次骑车载她的时候,她揽住了他的腰,或许是某次他内心郁结的时候,她发来的鼓励的短信,也或许是雨天他给她送伞的时候,她自然地挽住他手臂的一个谁告诉我北京白癜风康复网的网址是多少动作。这些他都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他过了几年快乐的生活。几年?二年还是三年?他仿佛也记不清楚了。   

  那些恩爱的日子好像已经很遥远。他依稀记得些她温柔的模样,给他做饭,帮他投简历找工作,为他加油打气,她把小窝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时候开始争吵的呢?他记不太清楚。不过他记得他们争吵的原因。   

  房子,稳定的工作。   

   北京白癜风医院   

  北京白癜风医院阿英是北京本地人,她的家人想让她找个有稳定工作,有房子,有北京户口的伴侣。梁生也想给她这些。可是,这是在北京,北京啊!这里的房价可以几天涨二三十万甚至更多,他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农民而已,别说二三十万,就是十万他们都未必拿得出来。他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带给自己阳光的女孩儿,他很拼命的工作,做兼职,同时日夜复习看书备考公务员。他请求阿英等他。   

  她从笑着答应,到默许认同,再到不愿意听他说这些承诺,他不太明白这个过程是怎么慢慢演变的。   

  终于在某天,加了夜班的他,在凌晨1点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小屋的门,看到阿英端坐在餐桌旁等他。她和初见时已完全不同,现在的她不再穿卫衣和牛仔裤,买衣服的时候都是挑各种别致的裙装。他似乎已经很少有机会端详她。原来,她竟是这般美丽。她穿着精致的淡紫色的连衣裙,头发高高地挽在头顶,脸上轻施粉黛,优雅妩媚。   

  看到他进来,阿英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去给你热一下饭。”   

  梁生好似很久没看到她大笑过了。有几年了?他记不清楚。她这样淡淡的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记不清楚。梁生只知道,这笑容让他觉得疏离又无奈。   

     

  “梁生,你或许会怨我。但是……”,阿英掩面哭泣,哭了两声,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你不要怪我,一辈子太长,我……我没办法……”。   

  “我不怪你……”,梁生有些哽咽,“你好好活。”   

  她热的菜他一口都没吃。他吃不下。也说不出来其他话。   

  倒是阿英说了好些话,但他似乎都没在听。   

  他在想,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啊。   

     

  阿英走了,梁生看着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小屋,有些茫然。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心里一直念叨着:“手头里这个工程好复杂。”   

  他的手放在键盘上老半天,却一下都没动。   

  屋里的声音只剩下书桌上钟表的秒针嘀嗒嘀地响着。   

  “今天有些迟钝啊,似乎不适合加班。”   

  “那不如睡吧。”   

     

  梁生躺在床上,忽然觉得少做了些什么事。什么事呢?   

  或许是洗脸刷牙?他又翻身起来,去洗手间捣鼓了半天。出来的时候嘴角带着没擦掉的牙膏的沫子。   

  他看了看表。三点。天还没亮。   

  天怎么还不亮。   

     

  梁生觉得自己变回认识阿英之前的那个自己了。应该是在阿英走之前就变回去了。   

  他总觉得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梁生。之前只是个影像,后来越来越清晰,仿佛那就是活生生的另一个梁生站在他面前。   

  另一个梁生告诉他。你是个失败者。你活着太没有意义了。   

     

  梁生变得越来越迟钝。他失业了。   

  他的朋友问他:“梁生,你怎么颓废成这样了?”   

  “梁生,你得好好努力。”   

  “梁生,你醒醒吧,振作起来吧。”   

  “梁生,你怎么因为一个女人就成这样了。”   

  “梁生,你好好考公务员吧,有了稳定的工作才有安全感。”   

     

  梁生从不辩驳。   

  梁生不是不想辩驳,梁生觉得满肚子的话都只是在肚子了。吐不出来。   

  “我已经很努力了啊。”   

  “我不是因为一个女人才这样的啊。”   

  “为什么成为公务员才有安全啊。”   

  这些话,这些疑问,他通通都没说出口。   

  梁生觉得自己病了。他想,他或许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的医生,是一个大约50岁,很慈祥,笑起来像妈妈。   

  只是妈妈不可能这样安静地听他说话。   

  如果他告诉妈妈他觉得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梁生,妈妈一定会骂他。   

  可是,眼前这个老太太认真地听他啰嗦了几个小时。   

  他觉得自己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他觉得另一个梁生在举着刀子恶狠狠地看着他。他有些害怕。但是医生一直鼓励他说下去。   

     

  医生给他开了药。他从单子上潦草的字迹里看懂了三个字。抑郁症。   

  他忽然放松地笑了出来。   

  “我果真是病了呢。”他心里想。   

     

  他对他朋友说:“我抑郁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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