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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水木年华
北城稚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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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6 02:28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水木年华

水木年华
   
    南戏衣钵
   
   
    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其表现之一是:每遭遇挫折与不幸就会怀旧,且其不幸程度愈深,则其怀旧程度也愈深,什么陈年旧事都要翻嚼一番,以寻求一种在意或不在意的精神寄托。这种感觉,诚如令鲁迅先生念念不忘的“故乡的野菜”,虽然也“不过如此”,但我们却 “甘愿受其骗一辈子”。
    而我所有的记忆的源头是那令我魂牵梦饶的故乡,那里有我快乐抑或是不算快乐的童年和少年的所有记忆,而这些记忆归结到一点,往往是与一个叫水木的同村老人有关。老人不是我的亲戚,然而我却叫他叔,这一叫就叫了二十来年。
    儿时,总喜欢跟在水木叔的屁股后面,为的只是他能帮自己捉一只比别人更大个的知了,有时也为听听水木叔的那些过去的事情。那时,水木叔讲的最多的是怎样用一个小枝丫去捉有剧毒的斗角蛇,那场面得惊心动魄,再加上水木叔那绘声绘色地讲解,我们既怕又神往。等水木叔讲得累了,就会用沙哑的声音唱山歌,我们听不懂,但觉得看他唱实在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有时,我们也会跟着他“咿咿呀呀”乱唱一通,于是,就会出现一幅很具戏剧色彩的画面:仿佛一群小叫化子在围着一个老叫化子,一起“咿咿呀呀”乱唱。若干年后,我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渴望流浪的情怀,我一直坚信是小时候某种情愫被水木叔偶然触动的缘故。
    然而等我大点上了学,水木叔就一个人在离村较远的山林里(那里有座古庙)盖了间石头房,做起了义务的庙祝。那是一座破旧的山神庙,但我们村里的人都很敬重它,说“焦岩爷”很“显灵”。每年的古历六月初一,那座小庙“开光”,村里的妇女们都会去拜祭“焦岩爷”,以祈求家人平安、来年好收成。然后顺便会给水木叔带些粮食。而水木叔则会等每年的秋季山果漫山遍野时,采摘那么几大篮子,然后下山,一家一户的给送过去。
    有一年,母亲竟然同意带我一起上山了,我高兴得一宿睡不着。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一路上欢蹦乱跳,被母亲骂了好几次。水木叔看我也到了那里,高兴地带着我满山乱跑,我们一起抓小鸟、一起追兔子,直到我妈叫了好几次我们才一一不舍的回来。然而那次,我竟看到了水木叔食指少了一截的左手,我惊叫起来,水木叔笑着对我说:“傻小子,这有什么可怕的。那次在山上被蛇咬了,身边没带蛇药,深山老林里又找不到一个人影,所以只好把它剁了……嘻,你不知道,刚掉下来的那截指头还会跳呢。”说着,还用右手做了个“猛砍手指”的样子。水木叔说得很是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而我却听得胆颤心惊:眼前仿佛真有那么一截指头带着鲜血在跳舞,我战战兢兢地问水木叔:“为什么要剁下来呢?会很痛的!”水木叔摸了摸我的头说:“傻小子,有时候要学会残酷的取舍啊。对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又不懂。哦,这么跟你说吧,你水木叔要不砍下那节手指,哪里还有你现在的水木叔啊?”
    等我再大些的时候,我惊诧于水木叔的名字了:如此简洁,却又如此的韵味十足。水木叔却说:“这有什么的。我刚出生时,刚好赶上村里发大水,我大(父亲)正捞水木①捞的起劲,所以后来取名时,我大想了想说,就叫‘水木’吧。所以,我就叫水木咯!”水木就是钱啊,原来如此!然而这的确是个好名字,特别是从音韵方面来讲。
    然而,使水木叔与我们家的关系走得更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那次我在小溪旁跟一群伙伴们正玩的起劲,突然,跑着的我被石头绊上,一头撞上了刚开出来的锋利的石尖,顿时,我的额头鲜血直流,当场就晕了过去。后来,听我妈说,还好是水木叔大热天肯背着我跑了十几里的路,才到镇卫生所缝好的。
    再后来,我上学越上越远,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然而,水木叔的印象却始终如一。每次回家,母亲总会告诉我,你水木叔老惦着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有空的话,去看看他吧。于是我就会爬上那个熟悉的山头,去看看水木叔。水木叔看到我既惊又喜,常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嘴里连连说道:“你来了,叫他们捎个口信,我下去就行了。你在学校里呆久了,爬这山,累啊……”我于是拍拍胸口说:“叔,你的傻小子壮着呢?”这时水木叔就会“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这体格,哪能跟你水木叔那会儿比啊!哈哈……”
    然而时间总是无情的,某天,我突然发现身旁的水木叔明显的老了:额头有了岁月的痕迹,头上的白发似乎也多了起来。虽然我知道,水木叔的年纪实际上比我父亲大不了多少。
    上齿米松是否能用白癜风的救治次匆匆回了趟家,还没来得及爬上山去看水木叔,就在村里古老的溪坝上遇到了正坐在那里晒太阳的水木叔,然而水木叔的精神却远不如前了,目光明显的呆滞,一头的乱发,筒着袖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听大家闲侃。我有些辛酸地坐到水木叔的身旁,水木叔发现了我,眼中闪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然而转瞬既逝:“刚回来吧?”我边点着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他,水木叔很奇怪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接下了,放在嘴上叼着,说:“什么时候学的?”
    我说:“有一两年了吧,不过也不常抽,偶尔才抽几根。”
    说完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水木叔猛吸一口,说:“这是啥烟?贵吧?”
    我不在意地说:“不贵的,叔。是雄狮,才5块!”
    水木叔惊道:“五块?太贵了!你父母赚点钱不容易啊,以后少抽些吧。我后生时,吸的也只是9毛的芒果,现在吸得是8毛的双叶。烟这东西说好也好,说不好也很坏。”
    我跟水木叔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溪坝上,晒着太阳,抽着雄狮。当我抽掉第二根烟时,我忍不住地问水木叔:“叔,最近还好吧?”
    水木叔又抽了几口,说:“这日子就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
    接下去,便是可怕的安静,静得人心悸。
    突然,水木叔问我:“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吗?”
    我怔住了,想起《祝福》,想起祥林嫂……
    “这,谁也没经历过,难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究竟怎样,我也不大清楚啊。”我有些支吾了。
    “那么,假使有,死去的人还会再相见吗?”
    “这,不好说,也许吧……”我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水木叔似乎有些满足的笑了。
    渐渐的,我有些不安起来了,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情绪,于是我说:“叔,你还有故事吗?我最喜欢听你讲故事了。”
    水木叔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说:“好吧,叔给你讲最后一个故事,那是你叔过去从未向人提起过的事情。”
    “再给我一只烟。”
    于是,水木叔便开始了他那段我所不知道的往事,同时也是水木叔跟我讲的最后一个故事:“傻小子,其实,你跟我过去的儿子很像……,不说这个了,我们先从我大那说起吧……”
      
    我大(父亲)是在我十五岁那年走的。那年,我们村里要重修那所破祠堂,在后山的石堆里采石,大去了。那时节,一工十块钱,一天算一工。我姆妈(母亲)很高兴,拖着瘸腿,一拐一拐地到锅灶间去烧饭,还特意在很少的饭粒里贴了很多的番薯,我撑了个饱。日昼时节,我去给大送饭的时候,看到他们从后山石堆里抬出一个人,乱哄哄地。我当时心里莫名地一阵剧痛,饭掉在了地上。那竟然就是我大,大的头上被石头砸了一个窟窿,血流如注。我扑上前哭喊着叫“大”,可是大已不能回答我了。大被抬到家里时,已没了呼吸。姆妈哭得昏死过去,被乡亲们抬到了里间。我哭喊着,门板上的大突然从耳朵,鼻子,眼睛,嘴里流出很多血。后来,听乡亲们说,这是大的灵魂有了感应②。大被葬在前山的杨梅林里,就在当天下午。我姆妈精神突然好了起来,只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可当他们开始把大的棺木推进那个新堆的土丘里时,姆妈再也控制不住了,哭喊着跑过去拉着他们的手,硬是不让他们推进去。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姆妈拉回来。
    姆妈回来的头三四天里滴水未进,每天只是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头顶的床板看,有时候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在这几天也没吃一点东西,有时候,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小溪边,只有月亮陪着我,忽明忽暗的。我想哭,于是大声地哭了出来。乡亲们常会过来看看,顺便带点吃的给我们。我烤了几个番薯,拿给姆妈,姆妈没吃,对我说:“水木,给你大送去吧,他在后山饿得慌嘞!”我一愣,姆妈就开始骂了:“你个死水木,你想饿死你大吗?你个短命鬼!”刹时,我全明白了:姆妈是—疯—了!我强忍着泪,跑到小溪边,再也忍不住地大声哭了出来,月亮躲到了云里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姆妈间或吃些东西了,只是骂人,只要她在屋里听到外面陌生人的脚步声,就骂,而且什么都骂,但她不骂我了。姆妈是读过书的,通情达理,也正因为她,我才成了村里几个小孩中唯一到区小学读过五年书的北京牛皮癣较好的医院是哪家人。姆妈的大是个小地主,被斗死了,姆妈也因此被批过,姆妈的腿也是在那时瘸的。那时,在区批斗会上,姆妈一站就是一天。我大是第三代贫农因此没被批过,可以给我姆妈送饭,但总要被检查。而大总是陪着笑说:“你们辛苦了。这是番薯,是我们吃剩的。”说完,大还主动打开给他们看,而他们看到的也只是渣滓。但等他们一走,大就轻轻地对我姆妈说:“快吃,下面埋着些我从山上打来的野兔肉。”这些都是姆妈告诉我的,那时我还小,不懂事。记得姆妈还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你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大是个好男人,下辈子,我还要嫁他!”
    后来,我就试着像大一样上山去种田了,刚开始什么都不懂,不会锄草,常锄到自己的脚趾,还好是乡亲们照顾我,慢慢的,我也就懂了。也就是因为他们,所以在最最艰难的日子里,我和我姆妈才会平安无事地度过。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很快我就二十了。我可以自己种一些田了,支书把村里最肥沃的三角田分给了我。后来搞承包,我还要了这三角田。可我姆妈还是整天不出房间,一听到陌生的脚步声就骂,更不用说是见到生人了。闹得村里的小孩都不敢到我家附近玩。我每天早上都会出去干活,中午回来做饭给姆妈吃,晚上再给姆妈换洗衣物。刚开始有些不习惯,后来我就习惯了。有时姆妈也会把我当成是大,我只好骗她说:“大出了远门,很快就会回来的。”日子一久,姆妈似乎也明白了我是水木,不是大。于是姆妈安静多了,只是有时也会自言自语地说:水木,你大咋还不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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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艳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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