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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凋零 [打印本页]

作者: 北城稚柚。    时间: 2017-7-7 07:08     标题: 凋零

凋零 白凤九岁时死了哥哥白灵,白灵比她大三岁。四月里,白灵带着她去山上摘野樱桃时,她看着白灵从树上掉下来摔死的,当时她吓得忘记了哭泣,一口气奔回家告诉父母她哥哥从树上掉下来了,她的母亲一听就当即晕了过去,她的父亲顺手就扇了她一个巴掌,直打得她嘴角血流不止,然后在父亲竹条的抽打下哭泣着把父亲领到了白灵已经开始冷却的尸体旁。 按照当地风俗,不到二十岁的人死了叫夭折,夭折的人是不能被举行丧礼的,还必须在死的当天晚上十二点埋葬。白灵也不例外,在那个星光灿烂的时刻被埋进了没有半点光亮的黑土底下,没有丧歌,没有唢呐,只有他母亲时断时续的抽噎和白凤惘然的泪水在父亲锄头的挥舞下凝固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堡。埋葬好白灵,白凤父亲蹲在坟前默默地抽完两袋烟,没有说上一句话就扶着已经哭干了泪水的白凤母亲跌跌撞撞地回了家,而白凤依然伏在坟头上失声地哽咽着。死寂的夜里,只有冰凉的露珠嘀嗒嘀嗒地击打着地上早已干枯的树叶和白凤瘦弱的身子。 死了哥哥,白凤遭到了父亲无数次的打骂,她母亲也为此无数次的悄然落泪,但一切都不能再为她换回一个哥哥,也不能为她的父母再换回一个儿子。她的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了,即便把儿子死去的所有怨恨都发泄在这个不懂事的女儿身上,又能如何呢? 几个月之后,时令已经到了秋天,山中的很多树上又结满了各种野果,很多孩子又高兴地爬到树上摘东西去了,只有白凤没有,她什么也不敢,她只要往山上一跑,就会遭到父亲的呵斥,她害怕父亲,自从哥哥死了,父亲就再也没有给过她一次好脸色,她看见父亲就如稚嫩的羔羊见到凶狠的恶狼一样,眼眸里尽是惊恐,她对父亲粗大的手掌和细长的竹条已经有了一种惯性的惊恐。她只能眼巴巴地羡慕着别的孩子欢快的笑着、闹着,不时有好心的孩子拉着她要一起去山上玩,她都怯懦地看看家门,慌慌的拒绝。次数多了北京白癜风医院,也没有人再约她了,她也习惯了,每天就孤零零的站在屋前的空地上看别人欢乐。不时也有孩子会给她一些野果,她都不吃,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就悄悄地跑到哥哥白灵的坟前,用小手挖上一个小坑,把那些果子埋起来,送给天堂里的哥哥。 白灵死后,他的小书包就一直挂在堂屋的板壁上,没有人动过,秋季开学时,白凤父亲望着那个小书包愣了两天才下定决心 白凤终于上学了,这时她已经快十岁了,和同班的孩子比起来,她是年龄最大的,也是最高的一个,刚开始很多比她小的孩子都不和她说话,只在背后惊奇的望着她。她也不主动去和人说话,上课时就怔怔的盯着黑板,下课时别人玩去了,她要么看别人玩,要么就一遍又一遍的翻弄着书包,那个书包是她哥哥用了五年的,已经很旧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喜欢翻弄她那个破旧的书包。 转眼白凤已经上学五年了,那个书包也更加破旧了,还打上了好几个补丁,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事就翻弄那个书包,似乎她到学校念书的主要功课就翻弄那书包,翻弄了那么几年,却又没有翻出一张奖状来。她的父亲就此断定她不是读书的料,与其送她读书白白的浪费钱,还不如把这些钱存下来为她以后做嫁妆。就这样,白凤理所当然的退了学,那时,她刚好十五岁,从长相上看,她已经具有了美人应该具有的身材和面貌。对于父亲的决定,她默默地顺从了,她也不愿再去学校,去学校她也没有个真心交往的伴,也只能孤独地继续翻弄书包,想那因她而死的哥哥。 刚刚退学,就有媒人到白凤家说媒。白凤母亲就询问女儿自己的意思,白凤不答应,这一次,她的父亲让她自己做了主,没有责备她什么。可春去秋来,那些无所事事的媒婆又一个接一个的来到了她家,她的父亲也明显对那些媒婆不耐烦起来,就催促他老婆说:“还是把丫头找个婆家吧,不然那些混账的老媒婆把我们家当什么了,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来,还不得把门槛踩烂,到时丫头还不一样的要找个婆家。”白凤不想那么早就找婆家,更不想早早地就结婚,可父亲说了婚姻是迟早的事,是丫头就得经历,她不敢反抗,也反抗不了,于是就在懵懂之中被许配给了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男人。那男人叫秦风,至于秦风人怎么样,她不知道如何评价,但媒婆说好,她父母也同意了,那就是好,她能做的就是点头。逢年过节的,秦风也会把她接到他家去,可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里,她还是没有感觉到秦风身上有媒婆所说的那些好,甚至两个人很多时候连话也没有说的。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害怕父亲粗大的手掌和细长的竹条,连选男人也是父亲一句话说了算,难道自己就只能一辈子按着父亲的想法活着吗?她想不明白,一想到这些她就只有偷偷地跑到哥哥的小坟堡前哭泣,只有她的哥哥没有欺负过她,而且每次还让着她,可哥哥已经死了,只能在天堂那边远远地注视着她,不能再陪着她一起喜怒哀乐了。 秦风家开始催促着说秦风和白凤都不小了,应该把他们的婚事定了,风俗如此,白凤父母也认为是应该的。订婚的日子定在三月二十,过完年两家都开始了忙着订婚的事,白凤父亲也逐渐对女儿好起来,和白凤母亲一起开始教她如何才能做一个让人喜欢的媳妇。在人前,白凤还是和以前一般不爱说话,不敢反抗她的父亲。 三月十八日那天,白凤父母都上街准备订婚的菜肴去了,到了傍晚才赶回家,屋子里一片黑暗,白凤去哪里了呢?老两口站在屋前喊着据说吃无花果治白殿风,没有人答应,他们又问遍了附近所有的人家,都没有人知道白凤去了哪里。 白凤走了,一个人走了,她听那些打工的人说起过外面世界的美好和恋爱的甜蜜,她不要早早的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订婚、结婚、生孩子,然后又跟她父母一样一辈子困在那狭窄的山沟沟里。临走时,她又悄悄走到了她哥哥的坟前,挖上一个小坑,埋上两碗米饭,默默地流了一回泪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去一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世界去逃避现实和寻找梦想。 她的出走给她的父母带来了很多的麻烦,先是秦风家请了一大帮人到她家向她父母要人,说是她父母骗了秦家的钱财又把女儿给藏起来了,她父母百口莫辩,无可奈何之下,被迫答应加倍赔偿秦家为此付出的所有费用,事情才得以罢休。秦家的人走后,白凤父亲抽了一晚上的旱烟,天亮时才从干裂的嘴唇里蹦出一句话:“那死丫头要是敢回来看我不把她的腿打成七八截!” 到了年底,白凤父亲的气还没有消,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白凤,他就气愤得恨不能把女儿生吃了,只有白凤的母亲,看着那些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就背着丈夫一个一个的问,看有没有人在外面见过白凤,每一次她都失望而回,她也说不清楚暗地里自己流过多少泪水,而白凤依然音信杳无。所有的人都说,也许白凤记恨她的父亲,宁愿在外面讨饭,也不愿意回来了。而秦风家的人却说,白凤那丫头根本不识好歹,没有脸回来了,即使回来了也没有人要了,她只能一辈子在外面流浪。白凤母亲再也不寄希望她能回来了,她承认了命运,是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是改不了的,她相信自己命苦,先是死了儿子,后又丢了女儿,辛苦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无此下场,突然之间,她老了好多,步子也蹒跚了。想起子女时,她就蹒跚着走到白灵的坟前,似要拥抱那个冰冷的坟堆,又似生怕惊扰了儿子的魂灵。 那些爱叫舌头的人最终也把话头转移到了别的人和事上,她们渐渐地把白凤忘记了,白凤却在这个时候有了消息。在一个冬日的中午,很多人都聚集在打谷场上聊天时,跑来一个乡邮员打听白凤家住哪里,人们一问才知道,有人给白凤父亲寄来了三万块的汇款。惊讶不已的人们就把乡邮员带到白凤家,白凤父亲接过汇款单,那汇款单上歪歪扭扭的字白凤父亲永远认得,他嘴巴张了半天才回过头对老伴说:“是丫头!”丫头就是白凤,白凤还活着,还寄了三万块钱回来,人们都惊呆了,白凤母亲哇的一声就伏在丈夫身上痛哭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女儿还活着,还想着她和老头子,还给他们寄钱回来。 白凤父亲再也不恨女儿的悄悄出走了,老两口也精神了很多,只要一提起女儿就充满了自豪。那一次寄的可是三万啊,哪一个去外面打工的乡下女孩子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给家里寄回三万呢?不要说女孩子,就是男孩子,又有谁能够做到呢?那些曾经说过白凤坏话的人也陡然脸色一变,说起白凤的好话来了,说她能干,有孝道。秦风家的人虽然不服气,也只好闭嘴了。 更让当地人羡慕的是,在之后的每个季度里,白凤都要给家里寄回五千块钱,在乡下,那可看红了很多人的眼睛。有了这些钱,白凤父亲把他那还是祖上留下来的木房翻盖成了三楼的平房,原本冷清的家里也人来人往了,人们都说,要是谁能娶到白凤这样的女孩子做媳妇,那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除了那些恭维的话,人们打听得更多的就是白凤什么时候回来,有女儿的人家都希望白凤能早点回来,然后能带上他们家的女儿一起去外面发财,那些年轻的少妇也暗中跟丈夫商量,要是白凤回来了,也跟着她一起去外面挣钱。白凤成了人们的口头禅,只要一说话就必说到白凤,她又成为了人们的话题。 就在人们望眼欲穿的时候,白凤终于回来了,她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美人了,精美的首饰装饰着她,更让她显得出人一等。虽然人们不习惯她的打扮,但又都在心里羡慕着她的装扮,也许,外面的有钱女人都像她一样。她的父母高兴地忙碌着招呼众人,而她却在短暂的和大家见面之后,走向了他哥哥的那个小坟堡,弄得大家一时反应不过来。在那个已经长满了乱草的坟前,白凤缓缓地跪下,两行清泪也簌簌而下,她又在坟前挖了个小坑,埋上了两颗小小的晶莹的珠子,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她也不说,反正那是她给她哥哥在天堂享用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人们众星捧月般的捧着白凤,希望能跟她联络上感情,好让她带着他们去捞钞票。而结果是她只带走两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子,一个是她的表妹翠莲,十八岁,另外一个是个少妇云英,二十岁,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她的孩子才一岁, 离家半年后,翠莲和云英像他们家里人想像的一样,也给家里寄回了很多钱,只是信中没有说明她们做什么工作,人们只知道她们三个都在深圳,据说那里有数不完的钞票,只要你不辞辛苦,就有你挣的。村子里有人心里开始不平了,背地里说着一些关于白凤她们在外面当婊子的话,这话一出,不到两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人们开始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白凤家洁白的平房,仿佛能从那白白的墙壁上看到白凤身上满身的污秽。翠莲的父母和云英的家里人也都跑到白凤家来想问个究竟,白凤父母也说不清楚女儿究竟在外面做什么工作,只能劝慰他们不要乱想,白凤她们肯定不会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老两口的无法解释更增长了村里人的怀疑,那些以前希望和白凤一起出去却未能如愿的人这时把话说白癜风的最近疗法那种效果好得更难听:“我还以为她一个丫头片子有多大能耐呢,比男人还能挣钱,原来是在外面卖x,让千人骑,万人干,难怪回来时打扮得那么骚。”“她自己卖x就算了,还要拉别人去卖,连自己的表妹也不放过,更惨的是云英啊,她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被拉去卖,唉,都什么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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