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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还债_0 [打印本页]

作者: 北城稚柚。    时间: 2017-7-11 02:59     标题: 还债_0

还债 “都是命啊……可不能拖累大家!” 这是腊月将尽的午后,难得露面的日头,暖融融罩在金谷咀的村头巷尾。迎接打工者平安归来的爆竹声响个不停;杀鸡宰猪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切年糕做酥糖的芝麻香袅袅飘散……那么,农历年的味道变得酽酽的,醉人呢。 现在,二婶又说话了,晒场上便立时安静许多,人们又把事情记起来。 在我们金谷咀,二婶是个苦命人。丈夫绍金在广东一家船厂打工多年,五年前患上绝症,回家治了不到半年,任凭二婶把眼泪流干,还是丢下五万多块钱债,闭眼闭嘴走了。他这一走倒是解脱,可苦了村里的债主,好心好意借出去的钱,看来要成泼出去的水了。事情明摆着嘛,你看这个家火烧了一般,拿骨头还债?更有甘露聚糖肽胶囊几户是男人瞒着女人偷偷借的钱,一下子就开锅了,夜里女人在床上撕打男人:凭么好人就你做?什么意思嘛?是她的奶子比我大,还是她的屁股比我圆?不说清楚今朝冇完……北京白癜风医院风波直到绍金丧事办完的那个晚上才算基本平息。现在想起来,春生真是只好崽俚,等谢情酒一吃完,就当着全村老少的面,逐个核实了债务,并且现场补了欠条,白纸黑字,摁上手印。春生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不还此债,我誓不为人,请乡亲们放一万个心!话说得贴己,大家心里就塌实多了。如今这世道,说到做到的人真不多,他算一个。此后的事情很快证实了这一点:县中高一文科班那个叫春生的学习尖子,在父亲“七七祭日”过后,就卷起铺盖南下广东,进了一家水泥厂打工,汗珠子甩八瓣,年年寄钱来还债,直到今年才回家过年。 “年纪轻轻的,啷个会这样呢!” “老天爷瞎了眼啊……” 这时,三两下空空的干咳,从侧边的破旧封火屋里传来,直揪人心,那是春生,此刻他躺在床上。晒场上人群里就响起一阵叹息声。春生是前天下午到的家,一如当年辍学打工,他的这次回来,小小的金谷咀又像开了锅的粥:因常年与粉尘打交道,原本就瘦小孱弱的书生,不幸患上了矽肺病!你知道,这段时间是二婶最高兴的日子,她逢人就说,我崽今年回来过年哩,四个年都冇在家过……还不是想多积些钱!车票涨价不说,留在厂里还发双倍的加班工资呢,我崽懂事早,会划算……还欠两万块钱,我崽说到明年年底就能全部还清哩。有人应和说,二婶有福气,生了只好崽,照这样要不了几年,就可娶媳妇带孙子了。二婶黑瘦的脸上就桃花绽放。这些天她忙得脚板不沾灰,晒被子,抹窗子,磨米粉,碾芝麻……一边准备好儿子用的吃的,一边想象着以后的日子,心里充满了温暖。转眼间春生就回了村,可万万没料到,几乎与五年前惊人相似的一幕又呈现在面前,叫二婶如何消受得起? 但是,这个倔强的女人终于默默承受住命运的撞击,今朝硬是把乡亲请到自家门口晒场上来坐坐。大家这才知道,老板也算有良心,春生这次回来,还另给了二千块钱医药费,包括结清的全年工资,春生从缝得严严实实的内衣兜里取出一万三千多块钱,如数交给了母亲。二婶眼泪汪汪,说等过完年就上县里最好的医院,天无绝人之路,世上总有良药可治病。春生死活不依,一定要先还债,说乡亲们当初从牙缝里挤出钱来救爹的命,拖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对不住乡亲了。 按说苍生百姓食为天,谁家日子都不易。可人心又是肉长的,谁忍心得这救命钱呢?于是,一摞钞票在二婶手里捏出了汗,还是没人肯第一个拿。 “大家帮帮我的忙好啵?要不,我家死鬼困在土里都不自在,”日头渐渐斜西,场面仍在僵持。终于,二婶有些急了:“那我就自作主张了。” 她首先走到德保叔面前:“你家今年栏里的猪发瘟了,本指望地里的棉花,可棉花又降了价。孙子上大学花了那么多钱。我晓得你的日子紧巴巴的,这两千块钱啷个都要收!”说着,就数出20张票子硬塞过去。 接着,她要还金苟的钱:“金苟哥,你崽和女都在外打工是不错,可冇挣到钱,冬月里就回来了,都是美国佬啥危机闹的……你大崽眼看正月里要相亲定事,不怕钱二甲基亚砜msds多!”金苟还想推辞,一眼瞥见对面站着的自家女人,便伸手接了钱。都知道当年把话说得最难听的,就是他女人。 …… 一会儿功夫,二婶手里就空了,她朝人群鞠了一躬:“水生,福田,牛仔,还有卖初,你们的日子相对宽裕些,欠你们拢共九千块,只能再缓一年了。俺总记得大家的情!……春生说了,不管病得啷个样,就是砸锅卖铁,明年年底也要还清……”说罢,眼泪瀚瀚的。一旁的春香赶紧掏出手帕递过去说,莫这样,办法总会有的,春生会好的。 远远的村南头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响,不用说,是村里最后一批打工的回来了。是啊,有钱冇钱,回家过年,后天就是除夕夜,置办年货、洒扫庭院、贴写春联、相亲定事……许许多多的喜悦都留在了这些日子,团团圆圆的乡村年那才叫有滋有味呢。晒场上就有人起身散去。 “慢 一直蹲在樟树兜下抽水烟棍的德保叔站起身,所有的目光便聚焦到这个老队长身上。只见他扬了扬手里一张绉巴巴的纸条,像当年队里开会似的,一字一顿地:“我说啊,再急也急不过治病不是?……日子还长,谁能打包票今后没个一灾二难、三病四痛的?亲帮亲,邻帮邻,哪个又能说自己不要大家帮衬?我说啊,春生真是只好崽俚……这是他那年开的欠条。”说着,一把将它撕得粉碎,往空中一抛,跨出几步,一摞钞票就塞回二婶手里。还没等二婶反应过来,他背着双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晒场上短暂的安静出现之后,接下来的一幕是金谷咀的人都始料未及的:金苟、厚皮等几个刚刚得了钱的债主,也如德保叔一样纷纷把钱塞回二婶;福田、卖初等也都跟着把揣了几年的欠条拿出来,一边撕一边说,是啊,谁也难免个灾啊难的,以后日子还长呢,钱是挣不完的……晒场上遍地纸屑。一阵微风吹过,纷纷扬扬,梨花一般在冬日的斜阳里灿烂开放。 二婶泪流满面:“……天啊,俺欠大家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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