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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愿逐明月入君怀 [打印本页]

作者: @为你遮阴 时间: 2017-7-29 06:29 标题: 愿逐明月入君怀

愿逐明月入君怀

小时候，常常听母亲讲。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条河，名叫忘川河，有一座桥，名叫奈何桥，有一块石，名叫三生石。
三生石前，前世因缘，今生结果，缘起缘灭，世世轮回不休。
任何人终究还是超脱不得。
母亲说的时候，目光恍惚，仿佛穿越了我的身体，落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彼端，倒映在了另一个人的瞳孔中。
那眼中弥漫的风沙，湮没了所有的哀伤，有游丝一般的疼痛从中溢出，无以复加。
后来，母亲死了，天地间，只有我孑然一身，孤寂长大。
多少年后，我才明白，三生石上几百年风风雨雨，点点残血，都只为一个千年的等待。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一
江南，传说中的绝美之地。
划船少女明亮的眸子一如点漆，吴侬软语的喃呢让人听了不禁骨骼酥麻，街遍鳞次栉比的酒肆茶楼丝毫没有半分的市侩，反倒平添一份热闹，那白发苍苍的老人遒劲有力的据案挥毫，便是一副颜筋柳骨模样。
在这样的环境下，谁能肯定那一街一巷，一车一船，一屋一楼的背后，没有个惊世骇俗的传奇呢？
江南的情契于心，江南的意惬于怀，无物堪比，眷为天下无双！
迷惑了千载的诗魂骚魄，颠倒了百代的才子佳人，传说纷纷中，世神、鬼、妖、仙齐居之地。
山灵水秀，名士佳卿，莫怪自古出江南。
若是没有游过江南，那么遍访名山亦枉然。
若是不曾到过花府的众芳院，那白癜风医院南昌哪家好么览遍名花亦缺憾。
　　
望着眼前恍若瑶池琼院的北京有治疗白癜风的医院吗园子，我的内心蓦然升腾起一种小小得意。
因为我手中正拿着一把笤帚，昂首挺胸地站在众芳院中。
那样子就像这汲取了天地精华，日月光辉的众芳院，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一样。
然而也只是“就像”。
这院子当然不属于我，它属于花家。
江南花家。
而我，也不过是花家里的一个小小花僮，名唤花尘。
　　
花尘是夫人给我取的名字，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原来叫什么了，不过那并不重要。
初见夫人的时候，我正在街边乞讨，冰天雪地里，衣服邋遢破败几乎不能蔽体，我知道我的样子一定相当狼狈。
我已经饿得发晕。
夫人见到了我，把我领回了花府，从此我便成了花家一个专门打扫众芳院的小僮。
我一直记得，夫人摸着我冰冷的脸，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怜惜，喃喃道：“本是个粉雕玉琢的冰雪娃娃，偏生命运多舛，罢了，我佛慈悲，不忍见一个小生命如此受苦，你便入了花家吧，妾身也算修得一次功德。”
“落花成泥碾作尘，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花尘’。”那时，夫人如是说。
　　
知足者常乐。
我虽未曾读书，却也知道这个道理。
我知足，所以我快乐。
每天早期打扫众芳院，西边有粉墙若屏，东边有石径如溪，园中有姹紫嫣红、千娇百媚，还有墙里秋千墙外道，风月为我所有。冬天还能看到白雪压松，红梅绽放，谁能不心旷神怡？
　　
　　
　　
　　
江南花家，富可敌国，花府的亭台楼阁多得数不胜数，堪拟皇家园林！
水榭歌台，轻纱幔帐，管弦丝竹，远远望去，竟似天上人间！
进入花府的红漆铜钉的大门，迎面就是正厅，左右各设两间偏厅，绕过正厅，穿过一条九曲石桥，几道回廊，依次坐落了有凤来仪阁、凌云阁、碧桃居、知味居、皓月琼觞院。
皓月琼觞院的南面，溪水东流，七八个弯后，汇入一池碧鉴之中，曰：映月池，池上有亭，青瓦靛绡，仅有方丈，名曰：秋亭。
秋停往东，便是浮云暮雪居、玲珑院，竹里馆，再然后，就到了如玉楼和众芳院。
　　
如玉楼和众芳院挨得极近，仅仅隔了一道屏风一样的矮墙，另有曲径通幽。所以每天我从丫鬟居住的玲珑院来到众芳院的路上，总会经过如玉楼，每次经过的时候，都能看到如玉楼门窗皆闭，寂静无声，似是许久不曾有人居住的样子。
初来时，暗忖这如玉楼也许是接待宾客用的，可每次花府来了客人，老爷都是让下人安排客卿到有凤来仪阁居住，却从未让任何人踏入过如玉楼。
数数日子，我来到花府不多不少整整五个月零八天，每天经过如玉楼三五次，却从未看到有人烟，不免好奇，询问其他的花府婢子小厮，人人皆道那如玉楼里曾经住着的人，是花家的七公子。
　　
花家七公子，名字叫做花满楼。
　　
我不禁好笑，花满楼
衣儿说，七少爷曾说过，这如玉楼临众芳院而立，推开门窗，馥郁扑鼻，对面则是成片成片奇花异草，怪石嶙峋，真真比过满楼的鲜花。
本是惜花爱花之人，有何必偏要拘泥“满楼”之数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亮亮的，有种我读不懂的憧憬。
　　
我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
我只想做好我的本分，我是个好命的女子，能拥有安稳的生活，哪怕平淡，哪怕庸俗。
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见一见宫府上下都很喜欢的那位七少爷。
　　
时间很惯性的消逝，我依然一身青衣素袜，手执一把笤帚，一日一日，扫便了众芳院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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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
已经入秋了，天气转凉，猛地拉开房门，清晨的冷风灌入衣襟，我不禁打了个激灵。
紧了紧衣领，我缩缩脖子，快步跑出了玲珑院。
今天正午，夫人要去进香，花总管要我去知味居准备进香用的贡品。
不敢耽搁，我一大早爬起来，直奔知味居。
　　
路过映月池的时候，脚步突然停住，我远远地望见，在秋停上，赫然站着一个陌生人影！
那人身着月白色袍子，窄袖处用金色绣出条条纹龙，泛着磷磷淡金，仿佛朝阳初生。玄色腰带裹住腰身，愈发称得那人的清雅纤秀，款款如谪仙。
那人背对着我，看不见容貌，只觉得他肩若刀削，文弱得好似弱不经风。那一头极黑极顺的青丝宛若水泻垂在脑后，直达腰际，挑起几绺，束起玉冠，上插一支龙头岫玉簪。
微风吹起，掠起衣袂一角白癜风有什么偏方治疗吗，飘然若仙。
我怔怔地望着，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那个人，有着我平生唯见的绝代风华，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已经隽秀灵动得不像人类。
　　
怔忡间，却见那人轻轻将一张绢纸丢入了映月池。
风吹起绢纸，缓缓飘落水面，顿了一会儿，绢纸已被浸润，沉入湖底。
我看见了，那张绢纸上，画着一个女子。
一个美丽年轻的女子。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他喃喃自语的声音飘来，说不出的好听，犹如玉石的撞击声，柔软温和，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我想，我已经知道那个画上的女子是他什么人了。
这时，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张容颜，瞬间夺去了我的呼吸。
　　
俊秀清雅的脸庞仿佛是水洗的，瓷捏的，纸画的，却都没有如此温润秀丽，仿佛枯水庭院内乳白的沙，人间的至美。
明明是无暇美玉模样，却被笼上淡淡的水汽，愈发显得他身上的忧郁气质，眉头微颦，朱唇轻抿，似是无限哀愁。
　　
只原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
　　
我捂住唇，惊叹于他周身华光，却又独自好奇，这般仙人，为何有如此惆怅？
转身之际，他显然已经看到了我，忧伤瞬间内敛，他不露一丝痕迹地向我笑了笑。
　　
风月失色。
　　
“你……你是何人？”我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赏花的人。”
大概是老爷的客人吧。“老爷……老爷他此刻应该在……在凌云阁，婢子可为公子引路……”
“我说过，我只是赏花的人。”他轻道：“不知你又是何人？”
“婢子名叫花尘。”
“新来的？”
“来了快一年了。”
他哦了一声，喃喃道：“怪不得没见过你，算算我离开家，也有两年不曾回来了吧。”
我慢慢长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他。
他见我呆呆地样子，不禁噗哧笑了出来：“爹娘都好吧，哥哥姐姐们也都好吧，我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拜见他们。”
“你……你……”我终于回过神来，忽然明白了他的身份。
他笑得很开心。“我叫花满楼。”
　　
那一刻，初生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和曛的阳光下，他的一身白衣柔和生光。清浅的长发像在阳光的照射下溶化的纯银一样灿然生光．映衬着他洁白的皮肤，深琥珀般的眼睛，清美不染纤尘。
银色的纯净长发的幻影，在这样一个早晨，永恒地定格在我的心中，亘古不曾改变。
　　
这时，我才终于明白，为何他的房间会叫做‘如玉楼’了，因为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花满楼更适合这个房间。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很多年后，我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年那月那日的早晨，一个在朝阳下伫立的身影，是那般的哀伤凄婉，那份浓重的悲伤渗透进了缕缕寒风中，被风声雨露一一碾过，化作流水无痕而逝。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的恍神。此后的时间内，那个男子再也没有露出今日的悲伤表情，仿佛我看到的那个恍如谪仙的身影，从来都是镜花水月的幻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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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七少爷回来之日，已过了余月，花府依然是花府，众芳院依然是众芳院，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一切又仿佛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每天早晨，我依然提了笤帚脚步匆匆地跑去众芳院打理满院的鲜红郁紫，路过如玉楼的时候，却看到昔日禁闭的门窗不再紧锁。
忍不住瞥向如玉楼，却见那扇洞开的雕花檀木窗子的后面，隐约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人影，有时依稀能闻丝竹之声。
　　
天上几缕闲云，地上一座楼台。
　　
楼台前，斯人如玉，倚窗而立，素衣飘洒，风骨若仙。清辉下墨色长发似烟似雾，明眸流转，淡然清澈。
素手翻飞，兽烟缭绕，七少爷手调三尺瑶琴，如水乐律自如玉楼荡漾开来，溷浊满院暗香，荡涤了所有的红尘俗气，如同温暖的春风扶过大地，春暖花开。
　　
我驻足凝神，出奇的美。不知为何，恍然间竟觉得这位花家七少爷在清俊之下，还平添一份惊艳！
用力晃晃脑袋，我不禁暗自嘲笑自己，如此七尺男儿，我怎会如此词穷，竟然想到用‘惊艳’来形容？
我偏头想了想，该是用‘惊才绝艳’比较合适吧。
　　
　　
　　
胡思乱想间，花总管快步朝我走来，呵斥道：“好个臭丫头，不去干活愣着想啥劳什子？”
他说话的时候，臃肿的脸上胡子一吹一吹，活像一只千年王八。
我不敢怠慢，赶紧跑向众芳院以躲避花总管的呵责。
远远地在背后听到他用力叫喊道：“手脚利索点！今儿老爷要在众芳院招待贵客，唐突了客人有你好果子吃！”
我吐吐舌头，无视花总管的威胁。这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对下人也向来宽容，却整日将‘有你好果子吃’挂在嘴边，我们这帮子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扫遍众芳院的角落，给一草一木培土施肥，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早已累得腰酸背痛，只盼着能回玲珑院再次美美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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