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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大黑和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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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8 01:29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大黑和二黑

大黑和二黑
      
   
    大黑比二黑大,叫大黑。二黑比大黑小,叫二黑。
    他们是两兄弟,相差只一岁。他俩生得并不像李逵那么黑,看得过去。可小名取得像呼狗似的:大黑!二黑!
    儿时,哥俩对此没在意。只是父母一喊他们,对门家的大黑狗马上吠叫起来。
    这狗,小名“宝宝”,大名叫“大黑”。
    人取狗名,好养。狗取人名,好带。老人们都这么说,也喜欢这么做。
    这“黑”字又怎么解释呢?
    黑色听说是他们父亲的幸运色   当年,哥俩一个比另一个大一倍。到了上学年龄,也只相差一岁了。
    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成了同学。大黑早一年上学,与我同校;二黑与我同年,跟我同桌。我们一块儿读书,一起长大。
    一个年代末,另一个年代初,开始了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时代。十年以后,又是一个年代末,另一个年代初,生出了我们。此后,读书、工作、结婚、生子,直到中年,全没离开这座小城,所以彼此之间都很了解。
    其实,这哥俩同一父母所生,却有很大差别。哥俩身体素质都不太好,这点相同。二黑常说,她妈生他们的时候太年轻。这话让人听起来,多少有点责怪的意思!
    早些年,他们的父亲,在那场人民内部的武装斗争中,也就是人们早已说得很顺嘴的“武斗”中,饮弹身亡。黑色看来并不给人带来幸运,它再怎么能掩盖,却掩盖不住。
    前些年,他们的母亲,也因病离开了人世。
    他俩只要按照各自的生活轨迹走下去,也就心安了。但现实生活在他俩身上,一直有着不同的演绎。
    今年,大黑走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愿意提那不吉利的字眼。二黑,仍然躺在医院里,求生不得,求那个嘛,一时也不容易!
    我送走了大黑,他是在自然的规则中离开的。
    我常到医院探望二黑。他已完全依赖药物维持生命,用尽各种止痛药物,以求一时的清醒。
    他在醒来的时候,口中不停地说:“让我早点走吧!”医生说:“没这规则”。
    此时的他已无能为力了,只能在另一种规则中,痛而且苦地生着:痛在身上,苦在心里。
    人们生活在规则中。在这人生最后的关口,大黑总算跟上了规则,二黑却因为超前于规则,苦苦地煎熬着,等待着。这是他俩最后的差别。这之前难道就没点蛛丝马迹么?
    我一直跟他俩相伴在生活的左右,几乎唱完了“童年” - “我的大学” - “在人间”这三部曲,至今,每当想起大黑和二黑对生活不同的认知,仍不免嘘唏良久。
    人生从游戏开始……
    婴幼年,大人帮助我们游戏;童年,我们自己游戏;成人了,开始游戏人生。
      
      
    人,童年总是和游戏联系在一起,狗、猫,虎、豹,麻雀、老鼠,那些得宠的,嗜杀成性的,天上飞的,地下窜的,何尝不也是这样呢?!
    那时候,大人们“运动”多,孩子们要么放养在大自然中,凭鱼跃,任鸟飞;要么“圈”养在家里,相依为伴。
    大黑、二黑自从父亲出事以后,经常被锁在家里。一副用瓶盖代替缺了将、帅的中国象棋,成了他们重要的伙伴。两人常坐在窗前下棋,我常扒在窗外观战。大黑对二黑讲了规则,二黑却只遵守自己的规则。大黑说,规则是定好了的。二黑说,那也是人定的!
    中国象棋可是中国文化的一大瑰宝,据说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经过不断变化,到宋代才定型为今天的这样。
    中国象棋比赛方法,类似古代打仗。两军对阵,排列两边,兵、马、车、炮是作战的主要力量。将军只待在中军帐里指挥,还有丞相、士大夫守护着他出谋划策。棋盘就像战场,中间有一条河,号称楚河汉界,两岸铺排着作战双方的阵容。一方是红色,一方是黑色,以区别敌我双方的军队。双方作战的目的是要把对方的将(帅)逮住。谁先逮住了敌方的将(帅),谁就获胜。
    那是个充满激情的年代,世界上有两大阵营,大家都在备战,时刻准备着。如今,阵营不知还有没有?可是,激情却充得更满,商场如战场的话,竟也响若雷鸣,充斥于耳。故而,哪个时代,孩子们总都喜欢玩战争游戏   二黑对象棋的规则却有自己的见解:   将、帅只能在九宫内走动,不得走出九宫,那是在等死!
    士也只能在九宫内走动,简直就是个太监,没战斗力。
    兵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那是拿小兵不当人,做无谓的牺牲。
    蹩马腿,没这事,只听说过有绊马索。
    一句话:傻!
    起先,大黑、二黑哥俩的棋战总是各人赢各人的,输的永远是对方。没规则确实不行。于是大黑一再呼吁要遵守规则。二黑小大黑一岁,颇有点胡搅蛮缠的味道,就是不听。结果,一个受规则约束,一个纵横驰骋,大黑总是输,二黑盘盘赢。赢多了,就有创见了,于是也“呼吁”起来,要自定规则。大黑只好退一步,二黑趁机进一步,规则终于出得笼来。新出笼的规则虽然不再那么胡搅蛮缠,对随意长驱直入也有了些限制,可毕竟正中二黑怀,处处扼大黑腕。这样一来,赢的当然还尽是二黑,输的不用说你也知道是谁。除非为了安慰一下哥哥,二黑才偶尔让盘把两盘给大黑赢赢。
    扒在窗外观战的我,看久了,便发现一个奥妙:要规则,要的是规范别人,宽松自己!一上来不守规则,才能制订出更好的规则来。破字当头,立在其中嘛!不破就别承望能立出个啥来。只不过这个奥妙,直到今天我才把它整理得这么顺溜。
      
      
    童年在一场游戏中匆匆地走过了。正当这代人又要步入青年时代,记得大约在夏季,突然吹来了“春风”。人们在痛心疾首的同时,努力地跨越新时代的门槛儿。一时间,上大学成了父母内心深处寄予子女的唯一希望。进了大学,等于应有尽有……
    恢复高考的那一年,大黑走进了考场。发榜的那天晚上,我去了他家,顺便打听点消息。他独自坐在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里,面对着排列整齐,如同三军仪仗队似的数理化课本和复习资料,像是要准备一场新的战斗。
    我进门便问:“怎样?”
    “不怎样!”
    “什么不怎样?”
    “差了点。”
    “怕什么,再来嘛!。”
    听了这节段性白癜风原因都有哪些方面话,他才扭过头来,面对着我,说了一句:“人生能有几回搏?”
    为尽快摆脱这个话题,我借故离开了。
    这“春风”刚刚吹过,夏日正午的骄阳就显得炎热起来了。人们又开始走向那通往高峰的、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大黑暑期进了高考补习班,重新拿起了已放下的课本。
    从此,大黑发扬老愚公的精神,每天“挖”书不止。起早贪黑,一而再,再而三,直到三而衰,衰而竭……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很快又过去了,大黑手拿分数条,说是还得坐到“三军”阵前。
    二黑这一年同样拿到了没能跨过分数线槛的分数条。众多的人们挤向崎岖小道时,他虽然“马腿”被“蹩”了,却走出了国际象棋的“马步”,没东西蹩他腿,始终活络着。如今想起,二黑确实有他过人之处,神还不知,鬼犹未觉的时候,他就早已学会了跟“国际”规则接轨,不晓得是跟谁学的?
    二黑进了家用电器维修部,在那少有人家买得起电视机的年代,学会了组装、维修电视机。才一举步,就跨过了楚河汉界。没几年,二黑被招工进了一家国营无线电厂,成了一名技术工人。
    二黑的技能在小城里被频频传颂。
    大黑来到我家,说是要和我讨论“勾股定理”,他认为“勾股定理”不正确!我想,大黑果真要攀高峰了。
    又过了一年,大黑在经历了再三衰而后竭之后,不无遗憾地离开了那几经搏击的羊肠小道。他没能按天下父母普遍给定的规则,走向那“应有尽有”的极乐世界,只能挑选一条更加古老的规则兢兢业业地去执行“子承父业”去了。那时叫顶替,也是时代特征。有的企业和单位出现过“四世同堂”的奇观,企业的历史,便是他们的全家福!大黑呆在河口旁边,没敢轻易越过那楚河汉界。
    大黑和二黑哥俩,虽然都没能进入大学校门,却也都找着了各自的驿站。此后,经常听大黑对别人讲起“我的大学”!我没敢多问,生怕他又要和我讨论起“哥德巴赫”的另一个猜想。在那“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一般的青年人谁不梦想攀高峰,还有各式各样的“猜想”呢?
      
      
    人生旅程有不同的关口和驿站,衣食问题解决了,不冷不饿了,哥俩又几乎同时“思”起什么来。
    大黑恋爱了,我们在一起玩的时间也就少了,甚至连人影都难得见到。有一天,无意之间,在他摆放整齐书桌的玻璃台板下面,看到工工整整地抄录着的诗经摘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我信口问道:“何时吃喜糖啊?”
    “糖?谈何容易!人世间,要追求到一个既漂亮又贤淑的女子,要比‘逑’那‘在河之洲’的‘关关雎鸠’费劲得多啊!姑娘的心如一丛丛‘荇菜’,随流‘左右’,漂移无定,你从左边去‘采’,它往右边漂,你赶忙到右边去‘芼’,它又往左边流,绰约得太过了些,变幻得让人摸不准,吃不透!”
    我笑声应道:“难怪你‘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得消瘦了不少,好事多谋嘛。”
    “唉,只怕是‘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啊!”
    我说,“没关系,那诗中不是还有‘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的时候吗?”
    大黑长叹道:“将军看来都得从奴隶做起!”
    我想,凡事有因。梦从心头起,饥者梦食,寒者梦衣,衣食无忧者梦女人。那就梦吧!能否做得了将军要看你的造化,反正先做奴隶才是规则要求的。
    就在大黑爱得、追得、累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还亲眼目睹了哥俩的一场茅房笔谈。
    一日如厕,大黑用粉笔在墙上写了一句:“年过二十五,衣破无人补!”刚出门,二黑进来,看到墙上的字,觉得似乎是大黑写的,便问我是谁所作。“大黑”,我答道。二黑当即拾起那剩余粉笔头,接在下边续道:“若要补衣人,再过二十五!”此后,哥俩居然你来我往起来。大黑反诘道:“人生七十古来稀,那有五十才娶妻?”二黑对曰:“太公八十遇文王,再过二十又何妨!”这最后一句顶得大黑没了下文,可一心只恋着那“君子好逑”,依然如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黑终于结婚了。我出席他婚礼的那天,没好意思问他:“奴隶期满了么?”
    刚过十个月,我又北京白国都皮肤病专家介绍晚期白癜风症状特点癜风医院拿着小红包去了大黑家,据说这是因为大黑结婚时,被褥里给塞进了不少大红枣……
    还没进门,那家里乱得让人无处下脚,新生的宝宝不停地哭,大人敞襟舒怀地吵。我去道喜,又赶上劝架。好容易“战争”平息了,送我出门时,大黑借古人的嘴说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我依然没好意思问他:“将军没做上?”
    真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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