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尘埃
      
   
    时代的尘埃
    一
    大宝走到校门对面时，红灯刚刚亮起。在等绿灯的时间里，马路这边的人越积越多，积聚的人群也渐渐焦躁起来，都死死盯着路灯，好似这路灯再磨叽一会，众人便一拥而上削了它不成。这不，绿灯刚亮，众人便成了离弦的箭，齐刷刷飞向马路对面。大宝进入校门，沿着一条不知道在哪揭来又贴在这里的老迈公路步行，到最后一个路口北拐，尽头便是大宝的家。
    说是家，不过是一间插间罢了，除了那张单人床，只剩下转身的地方了，倘若他如姚明一般伟岸，还真得折叠了才成。这插间是经过房东精确计算设计的，一分一寸都浪费不得。不过这对大宝来说并无所谓，他本不在意这些，自己刚毕业，有个能住的地方他已经很知足了。除了他，这里的住户清一色都是从这所学校搬出来图快活的情侣，虽然来三天了，大宝一个也不认识，其实他也不想认识，或者说他是不好意思认识。他总觉得自己一个专科生比人家二本低了一头，只能人家“五十步笑百步”，而万万不能倒过来。这年代，大街上的大学生比农民工都要多，所以工厂招不到工而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就不足为奇了。正如中国有各个阶层一样，大学生也分个三六九等，而自己正属于千万大学生的最底层¬   进屋后，大宝脱鞋上床。刚刚在楼下的小饭馆吃了饭，现在竟然涌上了些许倦意，他靠在被子上休憩起来。大宝没别的爱好，除了足球，就是喝酒。这一躺酒瘾竟然冒了上来，今天就喝点吧，他想。大宝从床头拿出稻香醇，撕开一袋酒鬼花生，一边嚼，一边用小酒盅自斟自饮，入肚的小酒俨然成了小火炭，让他的胃热乎乎的。小酒带来的满足感和丝丝眩晕让他不禁感叹：对于一个酒徒，想喝酒的时候能小饮一杯，人生的快慰，不过如此。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没过太久，夜幕如天网般漫天铺下，学校里的路灯亮了起来，米黄的灯光传到窗外时已成了强弩之末，奄奄一息，与暗夜互相掺杂起来，和成了一杯鸡尾酒。九点，在鸡尾酒夜色的守护下，大宝把头埋进被子，带着酒意，沉沉睡去。
    翌日，大宝赶到公司时，不偏不倚，墙上的表正好要到八点。好险，大宝捏了一把汗。这一路小跑让他现在止不住的大口喘气。进入办公室，抬眼一看，海潮已经在对面坐下，正盯着他微微笑哩！来得真早啊，大宝招呼道。嗯，她轻轻一应。她用小巧的右手捋了捋浸过墨汁的头发，以防垂下来，身体前倾，大宝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淡香便扑了过来，他忽然想起一个词“吐气如兰”。海潮贴在大宝耳边轻轻说：“还真不习惯早起，在学校里八点我还在流哈喇子做梦呢。”她说完，莞尔一笑，退回了座位。
    大宝和海潮是这家小装饰公司今年秋季刚招入的两个实习生。当初，大宝在面临众多招实习生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的小公司的邀请时，看到这家公司的名字“神州装饰公司”，犹如范增看到了刘邦头上的五彩之气，觉得其志向不在小，于是毅然加入了这家公司。海潮和大宝之前是并不认识的，但同时进入公司这个食物链的最底层，多少也有些同舟共济的味道，心里总感觉跟公司其他人比，对方更温暖更亲切些。
    大宝还沉浸在那如兰花般的陶醉中，公司早会的时间到了。一群人在小会议室里等着经理。经理人还没到，浓烈的香水味先到了。来公司这几天大宝便听说了不少秘密，关于这位经理的更是占据了头条，这位经理听说奇色无比，人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有一张堪比张仪苏秦的嘴，不管白猫还是黑猫，在他嘴里就能成为能捉老鼠的好猫。大家都感叹这么好的胚子竟然配了一副花花肠子，近年来好几个单身的女职员被其潜规则。那有了男朋友后她们怎么办呢，大宝很傻很天真的问。还不是转到了其他公司以漂白身份。大宝听到这话便木然了。一秒后，经理顶着一层亮闪闪的头发跨入小会议室，开口便讲：“大家都知道房地产业有金九银十的说法，我们装饰公司是靠地产业混饭吃的，所以大家务必把握好九月十月的黄金时期，多拉业务，为公司做出贡献！”他咧嘴一笑，又补充道,“顺便也多拿提成，祝大家今天工作顺利！散会！”众人散去，大宝和海潮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海潮还沉浸在刚工作的新鲜感中，欢快的像只鸟儿，就差飞起来了。大宝还若有所思，因为他在几次早会中都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那就是   他想转正。
    大宝学的是室内设计，在公司的角色当然就是设计师，但现在需要在前面加上实习两字，实习生是没有工资的，当初公司在招聘时口头承诺实习期每月会发四百块生活补助。他之所以如此渴望早日转正，去掉实习二字而成为真正的设计师，是因为设计师是有一千二底薪的。有了底薪，他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靠父亲打工给他交房租、提供生活费。他父亲在郊区的工地里干电焊，又脏又累又危险。大宝心里很明白。
    “喂！”海潮喊了声，“你在想什么呢？样子挺傻的。”说完她兀自轻笑起来，大宝这才缓过神来，抬起头，说没什么，随即又低下了。没想到她还不依不饶，竟然追问道：“骗人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头也不抬下，眼神也一动不动，分明在想东西嘛！”大宝这才抬起头，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在不停笑的女孩，这是几天来第一次细细看她。她雪一般白的脸上嵌着有神的眼睛，虽然不怎么大，却很亮。她在笑，那笑一出口便成了顽皮的精灵，顺势就溜入了她的眼睛，于是，她在笑，她的眼睛便跟着笑了起来。“喂！又犯傻了？盯着我干嘛？”大宝回过神来，说了声对不起，才发现这一望确实很久。两抹红晕已经爬上了她的双颊，丝丝羞意也藏进了她的双眸。大宝震颤了一下，一霎那，一股暖流流过了心田，润湿了他干枯许久的心。他朝窗外望了望，外面的阳光竟然像春天的花朵一样灿烂，灿烂的可以融化自己的一肌一肤。
    之后的这些天大宝和海潮忙的不亦乐乎。经理虽然让他俩“什么也不用干”，好好熟悉公司环境以及整个业务的流程。但“什么也不用干”其实也意味着“什么也可以干”，再延伸下就是“什么都得干”。于是打扫卫生便落在了这两个实习生的头上，旺季更需要保持整洁，于是两个人常常干的满头大汗。旺季咨询的顾客多，于是端茶倒水也落在了他俩头上。当然业务员人手不够的时候，他俩还得摇身一变，作为业务员去跑小区，中午两个人便在外面一起吃午饭，饭自然除了包子就是炒饭。每当大宝吃的狼吞虎咽时，海潮便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两人在工作间隙聊得甚是开心，大宝了解到海潮也是农村的，这和自己一样，在想办法早日转正，这也和自己一样。身边有个美女陪伴，虽然爬楼爬的腿酸疼，一天天跑下来大宝却一点也不感到无聊，两人也渐渐形成了一点默契。这些天下来，作为设计师，除了设计工作，其他的全干过了，唯独没有设计过图纸。公司没有让大宝接单去设计，大宝心里是有数的，他知道自己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愣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头青，设计出来的图还仅仅能停留在纸上，自己就像赵括，还只能纸上谈兵。要想成为成手，自己还得找个师傅指点或者下装修工地现场学习。
    这一天早会过后，大宝鼓了鼓勇气，去了经理办公室，他准备告诉经理自己想下工地实习。刚进门，发现海潮已经坐在经理对面了，海潮冲大宝甜甜的笑着，兴奋写满了她水果般的脸庞。经理对面只有一张椅子，于是大宝只好坐到靠墙的沙发上。经理照例顶着那头亮闪闪的头发，没等大宝开口便招呼大宝，显出他的敏捷迅速。“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吩咐。你两个这几天熟悉了公司环境和业务流程，下一步该学学设计了，我看你俩都是好胚子，我要好好培养你俩。”他照例咧嘴笑了笑，接着道，“海潮是女生，就不下工地了，我做她师傅，跟我学；大宝你就下工地去学，我给你安排了最有经验的王师傅。明天开始你就直接到装修工地上班，不用来公司了，地点在檀都小区十八号楼一单元二零一。”
    走出办公室，大宝心里突然有一种酸辣甜混杂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感觉，他知道的。海潮留在了那个奇色无比的亮脑袋经理身边，这是他心里不愿意的，或者说是担心的。他突然感到自己对这个姑娘有种说不出的情感，这种情感一度让其兴奋，而如今却让他感到难过。但不管怎样，自己总算开始了转正的第一步。于是，他心里有些释然了。
    二
    这一夜大宝穿梭于各种各样奇异的梦境中，他俨然成了一个赶场的演员，往往这个情景还没演完便马不停蹄的转到了下一个场景。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这一夜，大宝疲倦不已。等闹钟把他从梦中拽出来时，明媚而略带凄凉的秋日阳光手挽手破窗而入，带着光灿灿的阳光粒子，像成片的棉花团洒在大宝脸上，这让被梦折腾一夜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等大宝到达工地时，还没开工。几个四十来岁的老爷们正零零散散的站在客厅里，大口的吸着烟，空气中也飘满了还未消散的香烟的魂魄，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下正一丝丝变薄，进而消解。旁边的地上放着锤子刷子等各式各样的工具。这就是自己的师傅了，大宝想。大宝刚想给师傅们问好，个子最高的那个便率先开了口，一看就是爽快人。“你就是大宝吧，小伙挺精神的，是块好料。”边说边上下来回打量，好似自己成了金庸笔下的一代宗师，正在苦心选拔门下弟子。大宝心里直夸他好眼力，他很想说自己踢了三年球，身体好，但想到多说不如少说便住口了。此时，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五十来岁的老头迎着马屁拍上来，“小伙子，这就是王师傅，咱们公司最有经验的施工人员。他的工龄比你岁数都大，现在已经是工长了，经理都得敬他三分！”这一马屁拍得甚好，刚拍完，王师傅便哈哈大笑起来。大宝连忙趁这热打铁，连忙给各位师傅问好。王师傅笑完，接着说：“现在是旺季，我们的活又干不过来，正好你来，一方面可以跟我们学学施工，对你设计有帮助，另一方面可以充当我们的人手。”这话如一瓢水，大宝的心骤然凉了一大截。大宝知道中国人说话的句式，前面都是铺垫，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他把师傅的话往这里一套，便得到了王师傅的心里话。心里不禁一阵失落。但想到普通大学生实习当苦力再正常不过，而自己又是这千万大学生最最底层的专科生，心里皱起的波澜便又平复了。他又开始安慰自己了。虽然脏点累点，但对自己设计是有很大帮助的，对我转正有好处，大宝告诉自己。
    他希冀起来。
掌握深圳白癜风医院的疗法   这个上午大宝都没有闲下来。他一会帮瓦工李师傅递板砖，一会帮木工杨师傅搬木材，哪个东西碍脚了，他得挪走。他简直成了球场上的“万金油”，哪里需要他他就能顶上。当然师傅们招呼要烟要水时大宝还得屁颠屁颠的跑下楼去买。这个上午也因此过的快极了。大宝还没来得及看设计图纸，午饭的时间就到了，此时，大宝的肚子早已经叫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