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吟
      
   
    题记：
    遗恨江东应未消，
    芳魂零乱任风飘。
    八千子弟同归汉，
    不负军恩是楚腰。
    　　
    　　
    一
    　　
    草坡上，野花凄迷，寂静的烟谷中，有风在草丛里叹息。远山笼罩在黄昏的暮色之中，目光尽请问胸部有白点是什么病处，我看不到项羽驰骋的身影，只听见乌骓一声长嘶划破成皋的寂空。我知道，羽正骑着乌骓朝我而来。果然，只眨眼的工夫，他便从十里开外的深谷回到我身前，我的笑容在夕阳的余辉中向他绽开。
    对我来说，看着在乌骓马背上往来奔突的他是幸福的。他是那样完美、强悍，气吞残虏的英勇和破釜沉舟的果敢无畏，无一不在张扬他的英雄霸气。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抵御他的征服。
    我凝视着眼前这个桀傲的男人，心里充盈着万般柔情。他看我的眼神是那样温柔，我知道，他爱我。而我，今生今世，将为这个男人付出自己的全部。
    凝眸间，羽已跨下马背，行至身旁，用手轻轻一托，我只觉身子像柳絮一样在空中无力的飘着，顷刻，我便飘到马骓背上。然后，腰间被一弯手臂搂紧，耳边是一声温柔的叮嘱：“爱姬，坐好了，带你回帐！”
    乌骓载着我们在草地上徜徉着向楚帐行去。
    这些年，随羽南征北战，戎马倥偬的日子，鲜有时间如此悠闲。我知道羽的雄心壮志，他对我说过，他要征服世界，统一天下，让世人俯首；他还说过，有我陪伴在身边，他就有了可以排除万难的勇气。我相信，他说的都会做到。
    五年来，他抄戈杀敌，斩将夺旗，所向披靡。自吴中起兵到巨鹿一战，暴秦赢政的王朝已在他的剑下轰然倒塌；楚军败秦，羽威震八方，诸侯将领入辕门，无人敢仰视，均跽膝而行。现如今他已是西楚的霸王。
    　　
    　　
    二
    　　
    到营帐时，暮色已深。苍穹晧月悬空，天末凉风，时已近仲秋。
    军营的上空被篝火映的通红，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羽将乌骓交与士兵，让我挽着他的手臂随他入帐。御下偑剑，将我揽在他宽阔的怀里，问道：“爱姬，仲秋近，可想回江东否？”我用自己如玉的十指，摩娑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欲言又止。一阵风吹来，一个寒颤。羽将我放开，旋即取来霞帔为我披上。
    他知道，我想回家。我更知道，羽与刘备天下之争势在必得。成皋一战已近二年，现如今刘备据荥阳、成皋险地坚守不战，何日方可凯旋回乡？停战可以吗？忧伤袭来，盈盈地，曳过我凝视他的眸光。
    羽看着我，深情款款替我整了整头饰，说：“爱姬有话要对孤说吗？”
    那一刻我在想，或许真的可以停战回乡。
    夜，越来越深了。烛台上，烛光随风摇曳，烛油淋淋漓漓的顺着青铜高柄向下流淌，燃烧的灯芯飘冉着一袅烟丝，静静的弥漫成缕缕乡情。
    往事如烟，在江东时，每逢仲秋，羽会在夕阳下山后，从马厩牵出乌骓，让它载着我们去境西的洛马湖。那时，夜色如黛，皎月如盘，洛马湖烟波浩淼，月光倾泻湖畔，芳草地素馨轻燃。只是，这一切，已成多年的怀恋。
    凝想中回过神，看着羽巍然而立，坚毅的脸上，高贵的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抿着，粗眉下黝黑的眼睛坦白而固执。看着他的眼眸，我却发觉他的眼神轻轻的蒙着一层忧郁的纱。其实，这个力拔山兮的男人在感情上还是个孩子。我知道，他也想家。毕竟，楚地有太多的让他难以割舍的东西。不然，他岂会离开函谷关必争之地而返彭城。
    “爱姬，你我有多年未回江东过仲秋了？”羽转过脸看着那静静的挂在空中的明月低声而问。
    “妾随大王东征西战已有五年！”
    “啊，天下纷争久矣。”
    羽一声沉吟，那声音里一丝不易觉察的疲倦像坠入烟谷中的青石粒子撞在我心底，在我胸口掠起一阵轻疼。
    夜风丝溜溜的吹入帐篷，帷幔随风而摆。我拂了拂额前一缕乱发，看着羽探声问道：“这几年妾随大王南征北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何日里方免得兵戈扰乱，消却了众百姓困苦颠连？”
    羽浓眉微蹙，一张粗线条的脸庞神情凝重的似要把苍穹坠弯。他转过脸来，为我紧紧衣裾，毅然而言：“孤亦怜百姓之苦。成皋一战定要速战速决，此战结束，北京白癜风医院孤便携爱姬整队回都。”
    　　
    　　
    三
    　　
    成皋之战，羽与刘邦鏖兵二年五月。
    深秋，广武山层峦叠嶂，黄草瑟瑟。山下，鸿沟由北口朝黄河张开，向南没入层层叠叠的山岭之中。太阳西斜北京白癜风医院，三二只鹞鹰从沟壑间急速翔起，转瞬向北横过一个大大的弧线，盘旋于黄河与鸿沟交融处。两岸，羽帅军队与刘邦隔沟对峙。这一天，羽同刘邦议和，楚汉隔鸿沟中分天下。
    终于，可引兵解而东归。江东月圆日，洛马湖畔的温馨不再翩飞成梦中的怀恋，夕阳西下，羽会让乌骓载着我们悠然徜徉，夜色如黛，皎月如盘，月光倾泻湖畔，四周芬芳萦绕。
    可是，我们忽略了，人的野心不是一道鸿沟可以阻挡的，刘邦的心机像毒酒一样随时都想灌入楚人的咽喉。
    垓下，冷月悬空，四周静得听见风吹枯草的簌簌声。远处，低低的传来楚歌韵律，那是家乡的小调。那音调由远渐近，由低而高，越来越清晰，最后，四面的营地里都有楚歌响起。是这淡淡的月色勾起了士兵的思乡之情吗？可是，楚歌中为什么会有汉军的画角声传来？难道刘邦背信弃义，撕毁鸿沟之约，已将军营重重包围？
    羽提着朝天戟冲了出去，帐外已是四面楚歌，那是汉营中被俘的楚军在怀念家乡。
    夜那样黑，楚帐的上空被战火映的通红，山风燥动着征衣，碧血把九里山的青霜染成朱色。片刻，羽回到帐内，那高贵的紧抿的嘴唇是那样苍白，喷薄而出的杀气在倔强的眼神里泛成冷冷的剑一样的光。帐外悲怆的楚歌声依然在军营飘荡，似鬼泣，如狼嗥。羽坐于案前，斟酒于觞一饮而尽。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羽也在用楚调高歌，他看我的眼神依然那样温柔，我知道，此时他唯一放不下的仅仅是我。我静静的听着，没有落泪，因为我知道，泪水只会消磨他眼里的那些杀气。他是那样强悍，只要轻装突围，他一定可以东山复起。而我，只会让他分心，成为他最重的负担。
    墙壁之上，羽那把天下无双的宝剑，太阿夹钢锻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羽知道我最善剑舞，今天我要为他舞一剑。
    月光下，没有竹笙相和，有的只是四面楚歌。我抽剑起舞，剑由身载，身随剑舞，心剑交应，所有的忧伤都承载在剑里。
    汉兵已略地，
    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那一瞬间，我仿佛感觉到洛马湖的月光照在我身上，太阿剑真是把宝剑，只在我的颈上轻轻一抹，一痕血便汩汩成脉络似珍珠喷涌成泉。我看见羽的眼眸中也有一串珍珠似的液体似泉喷涌，我第一次知道，羽也是会流泪的。